粉圈恶臭,不能惯着。

君亦知书否


阎王殿大门口一条大街,一直通向忘川。忘川边上的那一段儿大概一里多长排满了商铺,卖“到此一游”的纪念品。 

因为吃饱了好投胎,所以各色美食应有尽有——最后一餐总要丰盛点。 

但是有一家只卖烧饼,只卖一种烧饼:圆的面饼黑的芝麻,里面白糖馅儿,每天只十炉。 

倒不是主人手艺奇特限量供应,而是做多了就卖不掉。本来十炉也卖不掉,可是有个画扇子的每天中午都来买,把上午卖剩下的都买走——过了午忘川边就不再有路人。 

画扇子的店在烧饼店对面,画扇子的只画一种图案——不管折扇团扇——葡萄。虽然总有买扇子的嘀咕说,这葡萄画的真像烧饼。 

卖扇子的男人不以为意的笑笑,大概是烧饼吃多了。 

不知道这二位是什么时候在这儿摆摊的,大约有了成百上千年。只知道卖扇子每天都趁买烧饼的当儿找茬跟烧饼郎聊天。 

头一个五百年的时候卖扇子的打听到了卖烧饼的名字,曹丕。 

曹丕看着画扇子的家伙两只手指隔着油纸在烧饼炉子上捻了一块烧饼,一边吃一边看着他,好像在等待他问什么。 

曹丕却只是笑,“我对名字之类的东西不感兴趣,只不过你一定要问,便告诉你。我对你姓甚名谁不感兴趣,你也不必告诉我。” 

画扇子的家伙捻干净两根修长手指上的烧饼碎屑,“可是我对让你知道我的名字很有兴趣,你识字吗?” 

烧饼郎看见画扇子的家伙哗的打开插在背后的折扇,朝着他的这面上一棵柳树,姿态婆娑,旁边一个大字:权。 

曹丕笑笑的说,“原来你叫黄华。”他故意忽略那个斗大的权字,伸出沾了面粉的手指戳了戳柳树旁一棵笔直挺拔的大树,像是松树,又比松树更加丰满,黄华木。 

画扇子的家伙也笑,转了扇面扇了扇,“不错,黄华。” 

这回正对着曹丕的扇面只提了字:瑰姿扶疏似君颜,斯柳倏忽与黄华同处落。 

第二个五百年过去的时候,画扇子大约知道了烧饼郎来卖烧饼的原因。卖烧饼的已经习惯画扇子的倚门而立随手拈他刚出炉的烧饼吃。这小贩拈烧饼的时候倒很有点公子哥儿的做派。 

“你……这做烧饼的手艺,传自哪位高人?”

“不,我不擅长厨艺。” 

黄华君在心里点了点头。烧饼的口味乏善可陈,并且常常太过甜腻,烧饼郎往陷里调糖的时候,总是不知节制,嗜糖如命,可怕。他慢慢吃完手里那半块甜的恶心的烧饼,又捻了捻手指说,“谦虚,这么好吃的烧饼。” 

为了证明所言非虚,烧饼郎讲了一个久到忘了年代的故事。说那时候父亲去世,他和书生弟弟一道生活,有一回弟弟要吃豌豆,没有煮豌豆的豆萁,所以他就把豌豆放在高压锅里煮,最后豌豆全部噗噗噗噗的从高压锅顶的那个孔里一个一个飞了出去。 

画扇子的前仰后合笑的很不风流。好一会儿他又问,那为什么卖烧饼呢? 

“等一个人,等得久了总要找点事情做。” 

黄华君不屑的撇了撇嘴,“找人嘛就去找,等,多没出息。” 

烧饼郎手上贴烧饼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黄华君皱眉:再把烧饼往忘川里倒,没两天孟婆要来问他怎么她家下水道里堵得全是烧饼。 

“有找过两回。”依然是那样久到不知道多久的故事,以至于烧饼郎的语气里没有一点起伏。 

“差不多在我死之前。”他歪头想了想,正午的阳光落下来,从黄华君那儿看过去,这会儿烧饼郎柔和的像是光里生出来的。 

“都是隔江望了一望,就走了。第一回回去的时候走岔了道,差点回不去。第二回还没回去就病倒了。” 

“为什么不过江呢?”烧饼郎的故事其实不好听,黄华君总是要绞尽脑汁来想问题让他们的谈话继续下去。 

“一个很大的家庭做出的决定,不一定是家长的意愿。所以虽然我是家长,也有做不了的事情。况且,”烧饼郎把烤熟的烧饼从炉膛里掰出来,“我要找的人绝对不希望我找到他。” 

“是吗?”黄华君挑了挑眼角,一副“你怎么知道”的样子。哗的展开他那风骚的大扇子:瑰姿扶疏似君颜,斯柳倏忽与黄华同处落。 

在第三个五百年,黄华君觉得他跟烧饼郎应该可以算是熟人了。因为他们聊了一千年的天。他知道了烧饼郎除了煮豌豆和隔江找人之外更多的事情,比如说,热爱种柳树,种甘蔗,吃甜食,等等。当然,这些事情,其实在这持续了一千年的聊天开始之前,他就知道。 

在第三个五百年的闲聊开始的时候,黄华君问烧饼郎,“你没有问题要问我吗?” 

烧饼郎难得把专注在面饼上的头抬起来看了眼黄华君,“比如说?” 

“比如说,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阎君给执念深重的人一个选择:在这条街上背负着过往的记忆等待。当然,并不是所有执念深重的人都有机会,传说两千年前阎君的标准是万户侯之上,也许这些年又涨了,烧饼郎不知道。 

他只是说,“反正你没有我来得早,”他指了指对面的摊位,“从前那儿是卖水果的,甘蔗,龙眼什么的,所以我才选了这儿卖烧饼。” 

黄华君笑笑的说,“你还是以为甘蔗比龙眼好吃吗?这品味……” 

“所以,”烧饼郎没理他的调笑,认真的说,“你要到这里来,自然是喜欢吃烧饼。” 

黄华君就笑了,微微仰着下巴,哈哈大笑。笑着就转了身,头一回话说了一半丢下烧饼郎自个儿往忘川边上晃荡过去,烧饼郎看见他又风骚的哗的一下打开他那柄折扇,嘴里念叨着听了一千多年的句子,瑰姿扶疏似君颜,斯柳倏忽与黄华同处落。 

阎君答应曹丕请求的时候,提了一个相当狗血的要求,他说皇帝陛下愿意在大街上卖烧饼是我的荣幸,但是,你等到了想等的人,也不能叫他知道。曹丕撇嘴说这个要求太狗血了。阎君轻笑一声,你不觉得你这行为本身就很狗血吗? 

曹丕说,那好。 

阎君一副早已料到的口吻对屏风后面不知道谁说,我就说嘛,曹丕本来就是个狗血的人。 

阎君把曹丕按了手印的帛书给孙权看的时候,问他,你还要继续要求留下来吗? 

孙权满不在乎的说为什么不呢? 

阎君也没有再说话。等到孙权离开又对着屏风后头喊道,神君,你欠我两根黄瓜。我早就说了,孙权就是这么个任性的人。

真相在此:



“瑰姿扶疏似君颜,斯柳倏忽与黄华同处落”是睡睡小姑娘的《临高台》里的歌词儿,是首青春的好歌。

【其实吧 丕权有一堆这样的段子 唔 三国时代 人的脑洞都开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一千八百年之后居然倒只剩了打胎夺嫡 恨不能十指如锤 十指如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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